符轩冉

更丧更变态了

【利艾】瘾(五)

    当艾伦慌张地把药箱抱在胸前,拖着哒哒的脚步声从卧室里小跑出来时,利威尔正平静的用那只完好的手将被血染得红透的三文鱼倒进垃圾桶里。

    “你是笨蛋吗?用个菜刀都能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只差一点点刀刃就切到你的骨头了!”艾伦把利威尔从厨房推到客厅,让他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艾伦自己半跪在男人膝前的地板上,小心地捧着他的手指替他上药包扎。

    艾伦低哑郁痛的抱怨着,可男人的沉默却始终像压得很低的乌云一样笼罩在他头顶上方。他用层层叠叠的白色棉纱包好利威尔的伤口后抬起眼睛,在和对方视线相触时,睫毛却错愕得微微颤了颤。

    利威尔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面前的艾伦,苍白的灯光像流水一样在他的眼睛里晃动着。铅蓝色的瞳底浅浅投映出艾伦的脸孔。

    他的眼神里起伏着暗烈又深沉的眷恋,如同燃烧成残烬的星尘陨落进夜幕下的海面。

    艾伦在男人的目光中乱了方寸。和他对视了良久,才略显狼狈的红着耳尖开口“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利威尔紧绷的唇线柔软起来,勾出一个淡薄的笑“抱歉,害得你没能吃上三文鱼。”

    “……为什么要道歉?你果然是个笨蛋。”艾伦口中低声骂着,眼眸却泛出潮湿的微微敛起来“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做饭好了。”

    事实上,从看到利威尔受伤的那一刻,艾伦就再也没了吃晚餐的心情。但他还是在利威尔面前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来,抹着眼角转头钻进了厨房。

    利威尔朝着艾伦离开的方向转动头颈,视线始终胶着在他轮廓模糊的背影上。

   直到眼睛里涌出艰涩的痛,利威尔才俯下身,把额头埋进膝盖上的掌心里。手指紧紧扯住自己的发根。

    突然跌落进眼中的黑暗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就像雾气一样散去了。

    从短暂的失明中恢复过来后,视野里的景象像是隔绝了一层磨砂玻璃一般飘忽闪烁。

    利威尔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一根一根从皮肤下面跳出来。

    “你怎么吃的这么慢啊,是因为手上有伤所以不方便吗?”艾伦并不知道利威尔刚才经历了几十秒的失明。他微微偏着头,看着餐桌对面的利威尔有点宠溺的笑起来“不如我来喂你怎么样?”

    利威尔闷声嚼着口中的虾,把自己握着银质叉子的右手举在艾伦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还很灵活。并不用像个残疾人一样需要人喂食。

    “切。”艾伦翻了翻眼睛“以你的表演天赋,不是应该顺着我的话装出虚弱的样子然后让我坐进你怀里一勺一勺的喂你吃东西吗?”艾伦嘴上戏谑,可心里一点都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哄哄利威尔什么的。

    “你要真想这么做的话那就来吧。”利威尔用餐巾擦了擦唇角把银叉放在桌布上,微微朝着艾伦张开手臂。

    “刚才是有点想的,但是现在一点都不想了。”艾伦重新把头埋下来,用叉子刺穿盘子里的一小块番茄放进嘴里“坐在你怀里之后你肯定会对我做奇怪的事。拘束得很。”

    “拘束吗?那对你来说自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啊?”利威尔的话锋突兀地变了方向,让艾伦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抬起眼睛望向他“你是说……?”

    “未来。”利威尔为手边的高脚杯里斟了半盏红酒。他淡淡地垂下眼睛,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和艾伦聊天“你觉得什么样的恋爱,甚至婚姻关系是你未来想要的?”

    “嗯……”艾伦若有所思的用手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里的叉子轻触在瓷盘边缘,发出一声一声冰凉尖锐的响动“我没有什么规划。两个人相互喜欢,彼此忠诚就好了。至于你刚才说的自在嘛,只要我的伴侣不需要我二十四小时都寸步不离地粘在他身边,像个生活九级伤残一样干扰我正常的学习和工作就好了。我要求并不多的。”说到这里,艾伦忽然促狭地眯起眼睛,换成一种柔软暧昧的语气“所以我越来越觉得还是某些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粘着我的老男人,比较对我的胃口。”

    头顶雕镂着金属纹饰的吊灯泼洒着暖黄色的光线,像被剪碎的日光一样,融化在餐厅里的一小块区域里。

    利威尔越来越苍白的唇色也被这样的光线不着痕迹地抹去了。他淡淡地笑了笑“要求的确不多。真是方便的小鬼。”

    可是从那晚之后,艾伦却察觉到自己和利威尔之间的关系开始微妙起来。

    利威尔从前话就少,现在更是全身都若有似无的笼罩着令人压抑的沉默。整个人的气场有点像黑云堆积的黄昏。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对艾伦日复一日的疏离。

    其实也算不上是疏离。利威尔对艾伦依旧很温柔,和艾伦在一起时甚至笑容都比几个月前要多。只是他再也不会用散发着滚烫情热的身体去主动拥抱艾伦,然后咬着青年的耳垂刻意撩拨。当艾伦想要的时候,利威尔只是抓起对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指,放在唇上轻吮后浅尝辄止地将他占有。

    艾伦习惯了激烈情事的身体根本无法餍足。事后他抱着被子,发怔地听着浴室里水流将利威尔淋湿的声音,强烈的失落和挫败聚拢过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彼此都有余裕,利威尔就毫不留恋地从那个洞穴里抽离。放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他已经厌倦了自己这具已经熟悉过头的身体?

    这个念头让艾伦浑身发冷。他颤栗着喘出的气息像是凝结着冰碴。

    “最近工作很累?”另外的一个晚上,洗过澡之后的艾伦穿着浸满水的拖鞋,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到利威尔床前。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有些听不出情绪。

    “还行吧。”原本阖着眼睛靠在床头的利威尔闻声把眼眸睁开缝隙,然后抓住艾伦赤裸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用毛巾包住他的长发揩拭上面的水迹。

    艾伦沉默。宽大的毛巾垂下来遮盖住他整张面孔。头皮和发根隔着布料被利威尔的手指摩挲着,逐渐积聚成细碎的快感流窜进血管里。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碰我了?”艾伦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咕哝着问他身后的男人。

    “……没有那种事。”利威尔覆在头顶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旋即又舒展开骨节继续替艾伦擦头发。他停顿了几秒钟才重新开口“我只是不想用性来干扰你的判断而已。”

    “性?我的判断?”艾伦掀开毛巾回过头看着他,潮湿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在男人胸前扫过淡淡的水痕“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觉得你是时候该分清楚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做爱。”利威尔把艾伦散在唇畔的发丝拨到他耳后“我不想让你的未来被一段不明不白的感情拘束。”

    艾伦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盯住利威尔,黯绿色的眼眸渐渐浮上一层冷意“现在你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了?可是一开始想要用性把我拴住的人也是你吧。别告诉我你没这么想过,大家都不是白痴。”

    “那是之前。”利威尔眉心紧蹙着闭上眼睛。

    “之前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都有自信能让你幸福。”

    “我明白了。”艾伦冷冷地站起身来,把毛巾丢在地板上背对着床上的利威尔“现在你没这个自信了,是因为你也发现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对吧。”

    “艾伦。”

    男人的声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好听。从他嗓音里听到示弱的意味后,艾伦拼命攥紧身体两侧的拳头才克制住想要回身抱紧他的冲动,咬牙说着“看来总是睡一个人真的会腻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那一晚艾伦依旧睡在利威尔的床上,只是小心地缩着身子避免自己触碰对方的身体。

    [我要离开他。趁着我还没有很爱很爱他的时候。]

    艾伦用手指扯着被单的一角,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积蓄着决心。

    可是迷迷糊糊积攒了一整夜的决心,却在第二天拂晓兵荒马乱地溃退下去。

    原因是利威尔在出门前,衣冠整齐的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艾伦的额头。

    男人的薄唇像羽毛一样拂在皮肤上,却停留了很久。

    艾伦始终闭着眼睛装睡,连睫毛抖动的欲望都被小心地抑制住。直到利威尔无声地从床前离开,客厅方向传来门锁闭合的响动时,艾伦才任由自己的眼角淌出湿润的泪迹。

    他张开盈满水的眼眸,卧室的天花板在视线里氤氲着。

    “他真好。”艾伦咬着嘴唇,把搭在胸口的被子拉到脖颈,不受控制地想着。

    仅仅是一个印在额头上的,不掺杂任何情欲的浅吻,就让他甘愿认输了。“和利威尔到此为止”这样的想法就这样沿着某处不知名的缺口,从身体里缓慢地流失干净。

    白天繁重的学业让艾伦多少从苦闷困惑的情绪里短暂解脱。可是一到黄昏,艾伦的胸口就随着越压越低的暮霭开始沉重起来。

    他打开手机,从短信编辑记录中找到利威尔的名字用手指戳开。跳动着光标的对话框里,艾伦斟酌这措辞,缓慢地打出几个字。

    [你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写完之后艾伦盯着屏幕思忖了片刻,又啪啪地把短信删掉,重新编写了一条。

    [今晚早点回家,我有话想对你说。]

    艾伦正迟疑着想把这条简讯发出去,利威尔那边却打来了电话。

    “现在在家吗。”利威尔的声音在话筒的电波里显得更加低沉。

    站在走廊里的艾伦平复了一下心跳,双手牢牢攥在手机上“……在学校,等一下我会回去的。”

    “好。”男人的回应听不出语气“今晚我在酒吧有演出,晚一点回去。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挂断电话后,艾伦连书本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坐计程车去了易北河畔的“瘾”。

    这不是他头一回心血来潮跑到那里去找利威尔。可这一次艾伦的心事却复杂得多。

    “他只是要我重新考量对他的感情,并没有说要和我分开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他放弃我的理由?”艾伦从车窗外望着公路两侧一盏一盏亮起来的路灯,把嘴唇抿成倔强的线条“‘就算你以后老了病了不举了,我也不嫌弃你’,等一下就这样对利威尔那个混蛋说吧。”艾伦恶狠狠地想着“不是我要诅咒你,是你自己要我确认心意的!这可都是你的错!”

    当艾伦绕过酒吧街角时,和“瘾”的蓝色灯牌一起投映进眸底的,还有穿着风衣站在那张灯牌下面的利威尔。

    两个人就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利威尔也正朝着艾伦的方向投来目光。

    深秋的烈风把艾伦垂在脸颊地头发“哗啦”一声吹开。可他还来不及让唇边的笑容扩散得更灿烂一些,利威尔原本看向他的目光却从他脸上淡淡掠过,滑到了别处。

    然后,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从酒吧里迎了出来。他双手轻轻覆上利威尔的眉骨和眼眶,似乎在忧心地说着什么。下一秒,男孩子亲昵地挽住利威尔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弥漫出乐声的“瘾”。

    街灯把艾伦地面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艾伦瞳孔涣散地望着利威尔消失的方向,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僵硬地颤抖着。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艾伦来不及收拢唇角的笑意。

    他的长发微微散落在夜风里,每一根都被风吹得笔直地指向面颊左侧。

    原来……是这样啊。亏他想得出那么多的说辞来作为疏远自己的借口。

    艾伦沉重地闭上眼睛。越来越浓郁的夜色里浮现出他苍白的笑容。

    只是他对自己的厌倦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即使在看到自己出现的情况下,都毫不避讳遮掩的去同他的新欢亲密。

    呐,其实也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也谈不上是又遭遇了一次背叛。

    艾伦再次睁开眼睛时,黯绿色的瞳孔里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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