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玫瑰园里的坟墓(九)肖申利的救赎?
黄昏的时候天空很晴朗。晚风掀开薄纱质地的暗色云层,还能依稀看见一两个星子。
可是一入夜,大团大团的乌云却裹挟着气流聚拢起来,把天空压得很低。天边几道闪电像是按下快门时咔嚓闪过的镁光灯,让整座城市在一瞬间被定格雪亮的光芒里。
然后只能在突然笼罩下来的黑暗里听见呼啸而下的雨声。
耶格尔家的玫瑰庄园建在山间。通往那里的柏油路面平缓地向上蜿蜒,被雨水一层一层的冲刷过。
夜幕中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到任何车辆。
利威尔就这样踩着漫过脚踝的积水,一步步走到了玫瑰园雕满金属花纹的铁门前。
几乎已经分辨不清大雨是从什么方向涌过来的。利威尔身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并且一直滞重地向下沉。他把制服外套剥下来随手丢到路边,只留下里面沾满泥污的衬衣。
利威尔强迫狱警和他交换了衣服,才能没有阻碍的离开那幢楼,并且有机会从监狱的通风管道里爬出来。
额角处传来尖锐的疼,利威尔缓缓抬起手去摸。黏稠的血在指腹上染了一层后,就迅速被雨水融化成游丝般的痕迹。
这道伤口是他刚才在密闭的通风管道里爬行时,被管壁上凸起的金属楞划破的。
闪电撕裂般的光芒在利威尔脸上晃了晃。
强光里浮现出一张惨白的面孔。猩红狰狞的伤痕从额角蔓延到眉骨,鲜血无法停止地从绽开的皮肉中渗透出来。
冰冷的雨水和血迹沿着利威尔湿漉漉的额发和睫毛滚落,在视野里洇化成半透明的水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蛰伏在黑暗里的玫瑰园,眼神空洞得近乎病态。
整座庄园被大片黑森森的树木包裹着,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透出来。装置在门口的监控也没有打开。
里面应该是被雷雨天气破坏了电路。利威尔这样想着,用手按了按腰间从典狱长那里夺来的枪,然后踩着镶嵌在铁门上的玫瑰形镂刻翻身跃进去。
玫瑰庄园里的夜色深沉得令人眩晕。
卵石径上的积水泛着幽冷的光,冗长得几乎没有尽头。
大片玫瑰簇拥在道路两侧,黯红色的花蕾从雨雾里怒绽出来。雨点像浸满了油彩的潮湿笔触,狂乱地在漆黑里晕染出触目惊心的红。
利威尔步履不稳地走在这条路径上,胸口里的喘息声尖锐而急促。
六个小时之内他袭击了狱警,爬过数百米闭塞的通风管道,又在暴雨中徒步行进了几公里来到了这座庄园里。利威尔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像额头上一样深的伤口布满了全身。可利威尔却没觉得有多疼。
他的身体脱力地晃了晃,终于一头摔进尖刺嶙峋的玫瑰丛里。
甜腻腐烂的香气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呛得他一阵猛咳。
从泥泞的花叶间勉强拔出身子,利威尔继续摇摇晃晃地朝着庄园的主宅走去。
雨雾中的玫瑰潮湿暗烈,像从地狱的裂缝里漫到人间的血。
黑暗吞噬了利威尔所有的表情。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艾伦母子已经被折磨致死了。
那也没有关系。他能从这个肮脏的世界解脱,其实也很好。
主宅的地下室里。
浓烈的血腥,精*液和汗渍腥咸的气味在闷热的漆黑中糅合、发酵,雾蒙蒙的漂浮着。
格里沙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客厅里忙着制作花肥。他的眼镜上装置了夜视镜片,在黑暗里依然可以清晰地视物。
格里沙把泛着血沫的各种器官倒进一个木桶,又放了些水果皮进去。他拿起木杵在桶里搅拌出黏腻的水声后,用厚厚的泥土把木桶密封起来。
“艾伦,你真的应该看一看你妈妈现在变得有多美。”格里沙一边封存着新制的养料,一边侧过头对着暗处某一方向轻声说道“你妈妈和你不同。她活着的时候又闷又无趣,也没什么见识。说她一句木头美人都算是对她的褒奖了。她只有被瓦解成玫瑰花蕾一样殷红的血肉,被剖出洁净的骨骼,才显得有了那么一丝灵气。相比之下你就可爱得多了。对吧?艾伦?”
地下室客厅冰凉的茶几上。
艾伦不着寸缕地仰躺在上面,牢牢绑缚着四肢的绳索几乎要嵌进他薄韧的皮肤和血管里。
即使只能模糊的看见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艾伦依旧徒劳地圆睁着眼睛。直到在黑暗中流出刺痛的泪。
一天前,就在这间地下室里,格里沙当着他的面割开了母亲卡尔拉的喉管。卡尔拉甚至还来不及完整地喊出艾伦的名字,就瞳孔涣散没了气息。
那些从母亲身体中喷涌而出的血一寸寸在视野里漫开。除了刺目的鲜红,艾伦什么都无法看见。
将一个人杀死也许只需要几分钟。可是要想把一个人肢解成指甲大小的碎块,却需要花费很多天。
当格里沙用一把长刀分割卡尔拉的尸体时,艾伦开始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
格里沙没有阻止艾伦发出声音。反正庄园里除了知道他这些勾当的几名心腹,大部分佣人都被格里沙以放假的名义遣散了。不会有人理会艾伦绝望的惨叫。
艾伦唯一庆幸的,是这场大雨造成的停电事故可以让他可以暂时躲进黑暗里,不用面对母亲鲜血淋漓的尸体。
其实也谈不上庆幸。只能说是从心脏的剧痛中滋长出一点自欺欺人的麻痹。
同时在厚重的黑暗里持续放大的,还有另外一种悲伤的情绪。
在这场灾难中,母亲无辜,自己无辜。被自己牵扯进来的利威尔老师更是无辜。
利威尔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切的。
可现在却为了自己被囚禁在冰冷的牢狱里。
利威尔一定会恨自己的。就算现在不恨,可当他年复一年的面对灰暗的墙壁、抬起眼睛只能看见被铁丝网分割的天空时,他对自己的那点怜爱,也会在未来荒掷十五年的时光里消磨干净。
只剩下没有尽头的懊悔和怨恨。
监狱里会不会很冷?利威尔被关在里面会不会受欺负?等他刑满出狱的时候,能被人们接纳和谅解吗?
更多的泪水在眼睛里积蓄起来。
“老师……”
“利威尔老师……”
“对不起啊……”
“你又在哼哼唧唧些什么啊?从昨天开始就老师老师的叫个没完。”听到艾伦的呜咽声,格里沙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推着鼻梁上的夜视镜走到艾伦身边“那个平庸的男人就这么讨你喜欢吗?”
艾伦咬紧了下唇,拼命抑制着喉咙里的泪腔。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他下面那根东西吧。”格里沙沾满腥热血渍的手指用力捏住了艾伦的下颌骨“之前疼爱过你的那位部长说得没有错。我对你的调教还是不够啊。”
“混蛋……你去死……”艾伦嗓音嘶哑到几乎能滴出血来。
所有哀伤的情绪在被格里沙触碰到肌肤时注入了发黑粘稠的恨意。
如果眼神可以凝结成固态的刀锋,那么格里沙的身体早已在艾伦的目光里被刺得千疮百孔了。
正当格里沙再一次跨坐在艾伦身上时,地下室的金属门突然迸发出一声巨响。
格里沙的身体在那响声中狠狠颤栗了一下。
又是砰的一声,大门在那种强烈的冲撞中哗啦啦的摇撼着。
撞击声有些沉闷钝重,似乎是被什么人用脚踢出来的。
格里沙连忙从艾伦身上爬下来,压低了身子伏在地板上。地下室的门已经被反锁,就算外面的人拿到钥匙,也没办法打开。
门外短暂的陷入沉寂后,猛地响起更加尖锐的声音。
那是电锯的锯片铰紧门锁之后,接通电路切割门板时发出的声音。
黑暗中,可以看到锯齿撕碎门锁里的金属硬节时迸射出的火星。
大门在剧烈的震颤中轰然倒塌时,格里沙隔着夜视镜眯起眼睛,看清了站在门边的人。
面容苍白的男人手持着电锯,透过凝固的漆黑朝格里沙这边望了过来。他额头上绽出渗血的伤口,唇角有些邪恶的略微勾起,像是在笑。可这个笑容在表情僵硬紧绷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艾伦费力地转动脖颈望向门边,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心跳莫名的剧烈起来。
怎么会是利威尔?他不是应该待在监狱里吗?
仅管知道利威尔看不见埋藏在黑暗中的自己,可格里沙看着那个男人平静又疯狂的眼神,还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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